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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七章 一場誤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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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漢濱大客棧”的招牌映入眼簾,剩看門面,此棧若非竟陵最具規模的旅館,亦該是數一數二,最適合他現時“惟恐人不知”的身份。

一個左轉,進入客棧寬敞的接待大堂,到櫃臺處闊綽地要了環境最好的上房,順口問句今夕何日,到被告知是七月廿八日,駭得他的心差點從口腔躍出來。

我的娘!

七月廿四日離揚州,七月廿八日已抵達竟陵,首尾計只四天時間,可與天上的飛鷹看齊。最古怪是渾渾噩噩,仍沒有走錯路,像有另一個清醒的自己在認路似的,不但古怪,且是神怪。

直到在有廳有房,且附設澡房的豪華上房坐下來,仍然沒法壓下心中的驚異。

忽然間,他又很想與強如臺勒虛雲或無瑕般的人物動手,看看自己究竟變成了什麽東西。

他再沒有刻意進陽退陰,因為已是自動進行,如呼吸般自然而然。

肚子終不爭氣地“咕咕咕”叫了幾聲,使他有著變回常人的感受。

敵人會在城內發動還是在城外呢?

肯定在城外,因為如在城內圍攻他,由於房舍街道地形覆雜,動輒會惹來官府幹涉,絕不利欺寡的“眾”。

事實上敵人不在他抵竟陵前對付他,是一個失誤。

他如此在竟陵現身,已完成了扮作不知道有人會置他於死的幌子,而從這裏往飛馬牧場去,他便不用為此“裝傻詐蠢”而失去應有的靈活性。

唯一擔心的是采薇今晚不來找他,那明天便不知該動身還是繼續等待。

肚子再呼叫時,龍鷹離開客棧,祭五臟廟去也。

城內的食肆大部分已關門,幸好有夜市,是吃東西的好去處,設有露天攤檔,付錢買來地道美食,可坐在攤檔旁的矮桌凳子大快朵頤,比龜茲城的食檔更隨便簡陋,卻別有風味。特別是三十多個攤檔成行成市,光顧者大不乏人,鬧哄哄的,令人食欲大增。

食檔四周就是賣各式貨品的地攤,琳瑯滿目,非常熱鬧。

龍鷹憑鼻子尋得他認為是最好的檔子,買了兩大袋三十多個菜肉包,來到比鄰的東湖岸坡,坐下痛快地吃著,大感肚子餓時,吃什麽東西都比平時美味,頗有在炎漠喝水的樂趣。

狼吞了大半包子時,有人在旁如他般席坡而坐。

龍鷹將袋子遞過去,笑道:“還有幾個剩下來,可讓徒弟孝敬師父。”

湘夫人笑臉如花的橫他嬌媚的一眼,道:“見你餓鬼投胎的模樣,師父怎忍心分徒兒的一杯羹,留給你自己吧!”

龍鷹不勉強她,徑自吃包子,邊咀嚼邊含糊不清的咕噥道:“小徒不是滿師了嗎?還要在徒兒到牧場之前上最後的一堂課?”

湘夫人笑罵道:“虧你還師父前師父後的叫著,未滿師便開溜,師父早將你逐出門墻。唉!為何仍要去呢?不怕丟人現眼嗎?”

龍鷹吃下最後一個菜肉包,欣然道:“丟人沒問題,怕的是丟命。看!今晚的天色多麽好,師父這麽來找徒兒,是否想和徒兒再續未了之緣?”

湊過去親她的臉蛋,湘夫人沒有拒絕或躲避,只是現出個給氣結了的神情,其誘惑力比之搔首弄姿,強大百倍。

湘夫人輕描淡寫地道:“上次在揚州城外,你憑什麽先一步察覺有危險?”

龍鷹訝道:“想不到師父如此坦白,這就叫江湖經驗。任何美好至令人難以相信的大便宜,例如忽然有位像二姑娘般的大美人,竟然似是來和你私奔的樣子,絕不合乎常理。她是如何曉得徒兒在那裏的呢?背後所動用的人力物力是難以想象的,不像師父今次般是有跡可尋。唯一的合理解釋是師父故意告訴寬公有關徒兒仇家古夢的事,是一個殺徒大計的開始。若小徒連這點道行也沒有,還敢到江湖來混嗎?”

湘夫人嘆了一口氣,幽幽道:“師父怎舍得害和自己親過嘴的徒兒?此事另有內情,卻恨沒法向你解釋清楚,因為說出來會牽涉到機密的事。”

龍鷹終發現湘夫人的長處,就是言詞懇切,每句話均發自內心,使人無可懷疑。縱然明知她滿口謊言,也願意去相信,且希望是真的如此。

最厲害是她不用向你獻媚,揮灑之間自然而然充滿強大的誘惑力,其吸引處絕不在無瑕、柔夫人或妲瑪之下,且猶有過之。

龍鷹道:“師父今次這麽的來與徒兒相會,不怕打草驚蛇嗎?小徒現在是杯弓蛇影,任何風吹草動,亦會使我感到危機四伏。但徒兒真的不明白,明知徒兒到牧場去不可能有作為,因何仍要不惜一切地置我於死?”

湘夫人淡淡道:“若可以告訴你原因,就不用殺你。但殺你豈是容易,這是師父現身見你的原因,我們可以用談判將事情解決嗎?”

龍鷹苦笑道:“師父不用哄我,小徒憑什麽資格來和你們談條件哩!”

湘夫人輕描淡寫地道:“直到今夜此刻仍沒法損你半根毫毛,是你的資格。”

龍鷹猛然醒悟過來,掌握竅妙所在處。

小可汗並沒有犯錯,清楚在他抵竟陵前殺他勝過他到竟陵之後,更是一場誤會。

關鍵在“魔種上身”。

由於並不曉得“範輕舟”何時到牧場去,會走哪一條路線,至乎不清楚是否去赴會,故臺勒虛雲只有來個兩手準備,一方面在緊扼到飛馬牧場的交通據點部署足夠的兵力,另一方面則密切監視寬玉和範輕舟。

龍鷹亦知情況必然如此,當時他尚未細想對方絕不容“範輕舟”在牧場見到楊清仁的問題,為的是掩飾“醜神醫”的身份,故知會劉南光,著他營造“範輕舟”從巴蜀出發往揚州的假象,自己則在途中潛上船去,將假變真。

寬玉從秘密渠道曉得“範輕舟”想見他,亦往揚州去。

兩人的行動,牽起臺勒虛雲以殺“範輕舟”為目標的天羅地網,終掌握到如果“範輕舟”參與飛馬節,會以揚州為起點,只是想不到“範輕舟”孤身上路,且走的是陸路。不過以臺勒虛雲的布局,肯定可隨機應變,應付任何的情況。

在這樣的情況下,最佳撲殺“範輕舟”的位置,就是鐘離和清流兩面的廣闊平野,利眾不利寡,無瑕的獵鷹則為必不可缺的高空探子。憑著飛鴿傳信的手段,臺勒虛雲遣兵調將,於平野西面盡處,山區之前,布下最強大的陣容,張牙舞爪,等待“範輕舟”去送死。

豈知龍鷹的魔變登入了包括他自己沒有人能明白的階段變異,任對方實力如何龐大,人強馬壯,“魔種上身”的龍鷹偏能趨吉避兇,避過重重攔截,安然抵達竟陵。只看用了四天便走畢路程,而不是預估的八天,便知“魔種上身”後的驚人速度,恐怕比鳥妖的催發魔功還要厲害上多倍,超出了人的體能極限。

誤會就在這裏。

留守襄陽的湘夫人見他沒事人一個的大模斯樣地到竟陵來投店,又大吃大喝,兼之未曾收到“前線”的消息,還以為他成功闖關脫身,肯定大吃一驚,失去方寸,且怕他吃飽後翻墻離城,遂出來與他見面,名雖為談判,實則希望能纏著他,直至落後一段路的己方高手趕至。

對付“範輕舟”的強大部署現時名存實亡,人終不是鐵打的,如此亡命翻山越嶺的趕回來,除非像臺勒虛雲、無瑕和洞玄子般氣脈悠長的高手,否則怎吃得消,不累死也累壞。

假設對方曉得自己是龍鷹,會想都不想就放棄趕上來,但對象是“範輕舟”,又確不可容他到飛馬牧場去,故尚存僥幸之心。

湘夫人輕描淡寫的一句話,解開他對湘夫人現身的疑惑。

不由心中一熱,此刻不論自己如何占美麗師父的便宜,湘夫人惟有逆來順受。

他的“杯弓蛇影”指的是另一回事,卻使湘夫人更深信他是過關斬將的打至竟陵來。

龍鷹心情大佳地道:“讓小徒先看師父提供的貨色。”

湘夫人白他一眼,道:“你要看人還是看貨呢?人和貨可以是同一件事。”

龍鷹心忖“來了”,今夜若想和眼前的美麗師父真個銷魂,易似探囊取物,但當然不會這樣做,而想想已使他大有滿足感。道:“師父不用騙徒兒!人齊後立即拿徒兒開刀,對吧!”

湘夫人現出個苦澀的表情,道:“這是師父最不想發生的事,正是因這緣故,師父留下來,揚州碼頭的行動師父亦沒有參與。唉!為何會發展到這樣子呢?”

她的話,龍鷹至少相信了一半。

今夜湘夫人出奇地坦白,並有點情緒化,他感覺得到。

龍鷹悶哼道:“從開始你們便要殺我,因知道小徒站在寬公的一方,本身更為突厥人。請師父轉告小可汗,千萬不要打總壇內無辜婦孺的主意,那不但有傷天和,且是殘忍不仁的事,放她們返回塞外,於他並無損害,我範輕舟也無暇去管他的事。否則我絕不會放過他。”

湘夫人嘆道:“很多事是不到師父管的,不過師父會如實轉告。”

龍鷹相信她說的,實情確是如此,“玉女宗”任何一女,與香霸和楊清仁之輩有著本性上的差異。

香霸出身邪惡世家,從來不理所作所為是否傷天害理,最卑鄙的事亦習以為常;楊清仁則是矢志覆國者,天生冷酷無情,如暴君般只求一己私欲,視人命如草芥。

湘夫人對自己動了真情嗎?

她今夜的演出是無懈可擊,沒有破綻。

龍鷹不解道:“既然這麽一件順理成章、利人利己的事也辦不到,徒兒和師父還有何好談的?”

湘夫人嘆道:“師父想騙你的話,答應便成。問題在能否辦得到。”

龍鷹聳肩灑然道:“我要求的是你們不抽我的後腿,其他由小徒去想辦法。哈!差點忘記了和師父親熱,先親個嘴兒。親嘴後徒兒要回去睡覺了,有睡勝沒睡,如果小可汗及時趕來,告訴他先好好睡一覺,才好來尋小徒決一死戰。”

湘夫人大嗔道:“師父的話未說完呵!噢!”

龍鷹吻個夠摸個飽方放開她,滿意地道:“師父的反應比以前熱烈多了,這叫患難見真情,師父的日子看來亦不好過。”

湘夫人仍是滿臉紅霞,酥胸起伏,媚眼如絲嬌柔無力的瞅著他道:“你對師父使了什麽妖法?”

龍鷹伸手拍拍她臉蛋,笑嘻嘻道:“蛇有蛇路,鼠有鼠路。小徒的禦女術雖難登大雅之堂,屬雕蟲小技,卻偏能對付像師父般的媚術高手。”

又得意洋洋地道:“師父在哪處落腳,由徒兒送你回去如何?”

湘夫人昵聲道:“先扶師父站起來。”

龍鷹皺眉道:“不是那麽嚴重吧!師父身經百戰,親個嘴摸幾下竟站不起來?”

話是這麽說,手已探過去攬著她的小蠻腰,摟著她一齊起立。

湘夫人挨入他懷裏,湊到他耳邊道:“師父今夜感到特別寂寞,像是世上再沒有可倚賴的人,能傾談的對象,周遭盡是黑暗,而師父則孤立在黑暗裏,與其他一切隔離。”

龍鷹苦笑道:“小徒不是不想陪師父,且是想得要命,可是又要為自己的小命著想,就算師父不在榻子上謀財害命,我也不可以太過操勞,須養精蓄銳,好明天能堂堂正正的到飛馬牧場去。”

湘夫人跺足道:“你是不識女人心。”

龍鷹再吻她香唇,好整以暇地道:“如果小可汗敢單對單和徒兒決一雌雄,小徒定必奉陪。當然!方圓百裏內不可以有另一個人,師父著小可汗安排地點吧!記著!我只等到明天正午,過時離城。明白嗎?”

接著又道:“在這期間內,不準派人來跟蹤或監視,否則勿怪我大開殺戒,且不會再守此約定。”

說畢揚長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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